柳芳芳的眼光一会儿被吸收住了,受惊地大张着嘴,愣了好一下子才安慰道:“小浩不怕,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。”
“我不想这样做。我假装哭了,可怜地请柳芳芳来帮助我。
“那芳姐先帮小浩沐浴,洗完澡就好了。柳芳芳柔声安慰我。
吸完一支烟,中年人拍了拍手,似乎准备离开,却又突然停下脚步,从兜里拿出手机,放到耳边道:“喂,媳妇,怎么了?”
“…”
“我知道,我现在在外面给你和孩子买点小吃,你们在家等会儿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“…”
“行,一万块就一万块,我会想办法的,好,那先挂了。”
中年人说完放下手机,抱着脑袋瑟缩在墙角,手上的力气极大,像是想要不甘的怒吼一般,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。
没多久,中年人从地上站了起来,看向马路对面。
街道对面刚好有一家便利店,中年人也不顾现在是红灯,将手揣在兜里走了过去,引来一路上司机的狂按喇叭,还有一些人的咒骂。
中年人进了便利店,我也不知为何,跟了上去,中年人刚好拿着三四串关东煮去收银台结账,中年人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几块钱道:“来包利群。”
服务员点了一下告诉他钱不够。
中年人皱了皱眉头,又在兜里摸索了半天,却依然没有多出一分钱来,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道:“这关东煮我不要了。”
说完就拿着烟想要离开。
“等等。”
我皱了皱眉,“哥,我请你吃。”
说着在柜台刷了自己的银行卡,中年人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,大骂道:“哪儿来的小崽子,老子我有的是钱,能要着你来帮忙付钱!”
就在我被他突然之间的怒气弄得晕头转向的时候,中年人恨恨的瞪了我一眼,又看了看收银,低低骂了一句“滚开”,随后抢过柜台上的关东煮夺路而去。
我一头雾水,实在不明白这中年人的行为,难道我帮他,他还不高兴么?
这时我却注意到那收银员的眼神,他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和欣赏,而是以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望着我。
我皱了皱眉,“给我一包烟。”
收银指了指身后的柜台,询问我要哪种。
我随便指了一个,刷完卡便走出了便利店。
我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,但我突然很好奇烟草的味道。
第一次吸烟的后果就是被呛得咳嗽连连,一支烟只抽了一口,我就忍不住丢到地上,我一边大口的喘着气,一边看着路边的商铺,这时余光瞟到一间成衣店,透明的门玻璃上贴着几个大字,“急聘导购,待遇面议。”
我顿时起了心思,我觉得要想证明我自己能够自力更生,或许这就是我的第一步。
现在才晚上八点,街道上还有许多行色匆匆的人,我跟着几个穿着很时髦的女孩儿走进了这家店。
刚进店,一名画着淡妆的女导购就走了过来,亲切地问我需要什么服务,我说出了我的来意,女导购脸色顿时一落千丈,丝毫没有刚才的恭敬,语气不悦的回复了我一句不招人。
我奇怪的指着店门口的白纸,“你们这不是都写着招聘么?”
女导购抱着胸不满的道:“我说不需要就不需要,赶紧滚,从哪儿来,滚哪儿去!”
说完就扭着屁股离开了我面前。
我有些不爽,一个小小的导购,跟我耍什么脾气?
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脾气,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个爱跟人计较的人。
又在外面转了会儿,最终还是无奈的回到了家。
平常家里总会亮着灯,而柳芳芳搬回隔壁之后,三室一厅偌大的房子就只剩我一个人,总感觉不习惯。
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,还没爬起来,手机突然震动,我拿出来一看,却见是一个陌生号码,归属地显示为国外。
我也没想太多,直接便摁下了接听键,我父母在国外,一直被当成傻子的我突然恢复,柳芳芳一定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他们,没准儿他们现在激动万分,正想着回来看我。
而这个电话,就是他们即将回来的前兆。
“你好,请问是杨伟吗?!”
我听着电话里冰冷的声音有些疑惑,不是我父母给我打来的,回答道:“是,你有什么事?”
“我是你父母的私人律师,您可以称呼我王律师。今天特地打电话,是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您,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。”
电话里的男声自称是私人律师,即使是在国外,能拥有私人律师的也是极少,由此可见我父母在国外确实混得不错。
“好,王律师请说。”
我尽量让自己说话显得有礼貌一些,如果王律师能联系到我的父母,至少不会感觉我没有家教,即使我是突然之间恢复,我也有能力做一个正常人。
但不知为何,王律师的话让我心里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感,这种感觉不知道来自于哪里,但让我极不舒服。
王律师道:“您父母在国外拥有一家市值过亿的公司,但竞争对手也很多,平时两边看上去平平静静,实际上的勾心斗角很严重,尤其是在m国这个地方,甚至已经上升到用武力威胁的地步。”
“王律师,你是什么意思?”
我皱了皱眉道,“请你直说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然后传来王律师的声音,“在这之前,已经有人想要对您父母动手,但都没有成功,唯独这一次,您父母最信任的人出卖了他们,他们没能躲过。”
“武力威胁?!出卖了他们?没能躲过?”
我愣了一刹那,随即反应过来,感觉握着的手机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,喉咙有些干涩的道:“你的意思是,我父母他们……有危险?”
“不,不是有危险。他们已经遇害了。我给您打这个电话就是通知您一声。并且,伴随您父母的故去,他们一手创办的公司不止即将被吞并,还会面临一笔巨大的债务,而根据联邦法律,这一笔巨额债务的法定承担人会落到您的身上,也就是说,您现在不止将面临父母故去的悲哀,还必须面对一笔天价债务。”
“多少?”
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从接到这个电话开始,我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,不是源于王律师这个人,而是因为他告诉我的消息。
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是这个语气,如果他真的是我父母私人律师,面对我这个独生子至少会表现出应有的尊敬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说话。
“大概……债务初步估算是一百五十万美元。”
王律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,我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发愣。
就在前一刻,我还想着要在我父母面前证明自己,在过去的十几年里,是我拖累了他们,但在以后的日子里,我会用我自己的努力告诉他们,我并不是个废物,至少我能自己养活自己。
然而残酷无情的现实反手就给了我一记凌厉的耳光,将我所有的臆想全部烧成渣。
这个电话总共打了三分四十二秒,在这三分四十二秒里,我失去了亲生父母,同时还面临着一笔几乎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巨额债务。
我仰躺在沙发上,看着被灯光映照的明亮洁白的天花板发呆,手机倏地从我手心滑落,“砰”一声掉到地上。
现在是夏天,房间里很热,但我还是感到一种沁入心脾的冷,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,然后腐蚀我的身体,仿佛心脏都在被逐渐撕裂。
余光刚好瞥到之前随意摆在桌上的香烟,我拿过一只点了起来,刚入口就感到一阵辛辣和刺激感,但很快就忍受住了那股味道。
烟雾在房间里缭绕,烟丝在指间燃烧,周围寂静的可怕,很快一支烟燃烧殆尽,我继续点上。
…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我已经躺在烟雾里昏昏欲睡的时候,门突然被打开,然后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恍惚间我认出来那是柳芳芳,她来这里做什么?
“小浩!我的小祖宗!你是抽了多少烟!”
柳芳芳一进来就连连咳嗽,一边努力的扇着面前的烟雾,一边朝我跑过来。
她扶起躺在沙发上的我,因为穿着睡衣的关系,她胸前大半个雪白的沟壑都显露出来,但我却提不起来一丝一毫的兴趣。
“小浩?!你怎么不说话?你怎么了?有什么事跟姐说。怎么不说话呢?来,小浩,姐送你去医院。”
柳芳芳紧张的摸摸我脑袋,又将手伸到我脑后,想抱起我,但似乎是我太重,柳芳芳努力了半天,直到脸颊上都流淌出细细的汗珠,也没能成功的将我抱起来。
最后只好一边咳嗽一边吃力的扶着我往门外走去。
临出门的时候我突然停下了脚步,我望着柳芳芳,她的脸像是会变魔法一般,在一阵水波般的律动中幻化成了我父母的模样,我不由道:“我好想哭。”
柳芳芳原本还以为我是出了什么状况,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我,眼神变得无比温柔,“小浩,姐知道你心情不好。想哭就哭吧。”
本就苦苦忍耐的我听到这句话,终于再也受不了,抱着柳芳芳就像个小孩子一样,趴在她的肩头哽咽了起来。
或许作为一个十九岁的男孩,我早已经过了哭泣的年纪,但在听到王律师给我的消息一瞬间,就是无法抵挡的眼眶酸涩和窒息感。
柳芳芳也紧紧抱着我,同时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,我勉强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,似乎在许多年前,我也曾像现在这样趴在我父母的肩头哭泣。
柳芳芳紧致的身躯和我紧紧贴合,我的鼻尖紧靠着她的脖颈,不用刻意去嗅都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香气。
但我此刻真如我的名字一般,没有任何欲望,只想找一个肩膀就这样沉沉的睡过去。
“小浩,从今天开始,姐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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