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哥哥艾略特和我很亲近。别误会不是那种暧昧之类的情感,我们只是感情很好。当然,小时候我们像一般的兄妹一样会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,青少年时他会假装没有妹妹,而我会假装他只是另一个蠢蛋。不过不管怎样,我们还是很要好。
现在他已搬离家里,而我还在念大学,我们不常见到彼此,但我们尽量保持每周至少通话一次。没有多少人能指出为什么他们与自己的手足很亲近,但我可以。而且我知道他也能。也许如果没有相同的经历,我们还是会很好,但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这件事强化了我们的兄妹情谊。
我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件事,但我知道我们都还记得它。每当有人建议讲吓人的故事,或开始谈论奇怪的经历,它就会沉重地压迫著我们。即使到今天,我还是无法理解这件事。但这就是为什么我哥哥和我如此亲近的原因。不出意外的话,这件事使我们有了共通点,将我们紧紧相系。
这事发生在夏天。我9岁,我哥哥12岁。到目前为止,日子都很平静。我们在东北方一个无趣的小镇长大。它坐落在海边,而且很明显地分为两区;一半的居民是码头工人和鱼民,而另一半则是每天都与城里来往的有钱人。除了我家和少数其他人,有孩子的主要都是那些富人。
尽管这个镇位于海边,它却不是旅游胜地,所以很多富人经常在夏天去其他地方渡假。当然,这代表小孩子也都跟着离开了。这意味著我哥哥和我会很长一段时间没事做,因为我们的朋友们都不在。今年夏天也不例外。
在今年夏天的某个时刻开始,我们的父母开始对我们感到很头疼。因为无聊和幼稚的关系,我们常常惹祸上身。回想起来,我不禁笑了出来。我的意思是,我们确实给了我离家工作的母亲一个大难题。艾略特和我会乱跑、大喊大叫,或打破东西;在这同时,我的母亲正努力在她的办公室完成工作。我的父亲则是在码头工作。
有一天,我想是我哥哥和我特别地烦人,于是我母亲最后要我们去外面玩。如果我们想的话,我们甚至可以去我们房子后面的树林,这是她之前从不让我们去的。当然,她要我们不能走太远。但即便如此,它仍像一个等待我们去探索的全新世界。所以,艾略特和我带齐了要探索这个新领域的探险者装备。
艾略特拿了一个绿色后背包,侧面绣有他的名字,外口袋上则有一列青蛙。他装了指南针进去,那是他生日时获得的礼物。他还放了无线电、一本用来记录冒险过程的笔记本、还有一些OK蹦。而我负责的必需品,则是包括一盒果酱馅饼、两瓶水,和一包小鱼饼干。大约是中午前后,我们已经淮备好要启程去探索我们屋后的树林。我妈妈脸上带着有点担心的微笑,提醒我们得在一点半前回来,就这样送我们出门。
我们没有绕远路,直接从我们后院一路直走进森林。说实话,我不太觉得会有什么特别让人兴奋的事。树林很茂密,空气又热又黏腻,不过,我们还是觉得自己是探险者。每隔一阵子我哥哥就会用他捡到的锐利石头在岩石或树上做记号,这样我们回去就不会迷路了。
大约探索了三十分钟,距离我们的后院不超过半英里的距离,我们看到了它。就在树林里,有一间小房子。这是间低矮的房子,由砖和石头盖成,看起来保持得很清洁整齐。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间突然凭空出现的屋子。当然,我和我哥哥决定靠近点,好好观察一下。
当我们走近时,我们发现树木越来越稀疏,而且树枝在我们脚下吱嘎作响。我们走得越近,我们就踩到更多枯萎凋零的植物。我们没有多想,就一直走到房子的窗户边。我们往窗户裡偷窥,祈祷没人抓到我们在干嘛。
我们所看到的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地永远留在我的心里。那是一个完美又干淨的,1950年代风格的厨房,全部都是淡蓝色橱柜和油毯磁砖。我看着艾略特,他也回头看了我一眼。这厨房有点怪异。这裡太乾淨太漂亮,不太像是在树林中该有的样子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我问艾略特,我的声音在颤抖。我说不出来怎么了,这整件事情....让人毛骨悚然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回答,没有把他的头转离窗口。他拉着我的手,然后继续看着里面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但我有一股衝动要溜走。我想要挣脱我哥哥,还有忘记这个地方存在的事实。
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什么,我们听到在我们身后有一个宏亮的声音。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?”我们转身,害怕地带著我们被抓到在干坏事的想法,瞪大眼睛看着来人。
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精致灰西装、搭配同色帽子的男人,一个大大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。我哥哥首先开口说话。
“没-没有,先生。很抱歉打扰你。我们不知道住在这里的是谁。”男子笑了起来,就像他刚刚突然出声那般突然。
“这个嘛,当然有人住在这里!什么样的房子会没有人住?”
艾略特和我面面相觑,完全对这个人的友善摸不着头绪。他刚刚才抓到两个陌生的孩子偷看他家,却和我们像是老朋友一样的对话。
“喂,你们叫什么名字?你们想进来吗?我太太和我正淮备吃午餐。”
我瞟了一眼艾略特,他也回望我一眼。这整个情况是如此不真实,以致于我们做了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件事。我们先自我介绍。
“我是艾略特,这是我的妹妹,格蕾西。”
“亲爱的!”我们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房子的后面传了出来。“午餐淮备好了!”当那个女人出现在转角,艾略特和我后退了一步。就像这间房子和这男人,那女人也是完美无缺的。她穿了一件亮红色的洋装,大裙摆从腰部散开,她的头发卷曲地像个洋娃娃似的。就像她的丈夫,她的脸上也是满布笑容。对比于我们周围的森林,他们显得格格不入。
“哎呀,这两个可爱的孩子是谁呀?”她温柔地说。
“亲爱的,这是艾略特,和他的妹妹格蕾西。”他们继续微笑地看著我们,直到该男子说话。
“你们何不一起来吃午餐?你们可以和我们的孩子认识认识。他们跟你们的年龄差不多!”
在我们有任何机会说话前,男人就把手放在我哥哥的肩膀上,带领他前进。那个女人也轻轻拉着我的手跟著他们,脸上仍一直带着微笑。
“我是玛丽珍‧爱德华兹,这是我的丈夫,罗伯特‧爱德华兹。”她微笑著低头看我。我有气无力地点头,当我们越过转角,我看见通往厨房的小门。罗伯特已经带著我哥哥进去了。
“我做了一些新鲜的柠檬汁和鸡肉三明治当午餐,我希望味道还不错。”玛丽珍说道,示意艾略特和我坐到圆桌。
“我们也有一些薯片,热狗,而且我刚烤了些饼干。”彷彿是为了强调这一点,她打开烤箱,刚出炉的饼干香味飘盪出来。
“玛丽珍,孩子们跑去哪了?”
“哦,亲爱的,我不知道。也许他们在客厅,等我一下。”玛丽珍快步离开,她的鞋跟敲击着油毯磁砖。
罗伯特只是继续凝视著我们,依然微笑着。
“他们在这!”当玛丽珍回来时,她大声宣布。两个孩子,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,列在她身后。当然,他们和他们的父母亲没有什么不同。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大片笑容,和整齐完美的金发。
女孩穿着一件紫色白领的漂亮洋装,是那种我通常会羡慕的款式。她的头发往后梳成两条辫子,上面绑着与衣服相衬的紫色缎带。男孩穿着比较休閒的polo衫和卡其裤,他的头发都分拨到一边。
玛丽珍指着她的孩子。“这是巴比,这是琳达。”孩子们什么都没说,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们。
“嗯,大家都坐下来吃点东西如何?全部看起来都很好吃喔!”当玛丽珍开始分盛食物时,罗伯特说道。孩子们坐在我们的对面,就在我开始啃三明治时,我哥哥在桌底下偷偷踢我。
我生气地看着他,但是他并没有看我。他的脸色苍白的像鬼,他的眼睛定在其中一个孩子身上,那个女孩。她盯着我们,就是我们两个。她似乎眼睛同时看着我们俩。这时候,我注意到了艾略特在看什么。一道血持续地从她耳边流淌而下。她继续盯着我们,似乎没查觉到有血在流,她面带微笑,依然笑著,就像她的家人,他们没有一个在吃东西。
“哇,这真是美味,玛丽珍。”罗伯特说,他打破了沉默。他盘子里的食物丝毫未动。
“谢谢你,亲爱的。我知道你有多爱我做的食物。”
我仔细看了看正默默微笑看着我的男孩,他几乎动也不动。他眨了一次眼,即使是从桌子对面,我都注意到他的几个睫毛掉落了。
“好了,谁想吃一些饼干?”玛丽珍站在一旁,收拾她家人未吃的食物并且放了一盘饼干在那。当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上,她的脚踢到了我哥哥的椅子。当她要跌倒时,她抓著桌子的边缘,就是这时,我很肯定我哥哥和我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。
当她抓着桌子时,她的手发出不容错认、很沉闷的一个声响。我认得这个声音,那是每次我起床,我的娃娃从床上掉落到地板时会有的声音。我不知道怎么回事,但我的哥哥和我似乎有着同样的想法。我们同时都从桌边跳起来,跑出了门。我记得他抓住我的手,同时眼泪正滑下我的脸颊。我不停地哭,不停地问着那些人是谁。
尽管我们没有一点概念要往哪走,我们最后总算找到回家的路。我哥哥已经放弃了他的背包,包括指南针在内,因为他放在那房子里,临走前来不及将它带走。我们回到家裡,边哭边告诉母亲一切的事情。她向警方报案,他们搜寻了整个森林。但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。没有这家人,没有房子,没有任何不寻常的迹象。
警方认为我们在撒谎。我母亲认为我们只是受到惊吓,所以编造出不实的记忆。即便如此,我哥哥和我心知肚明。我们知道这事确实发生过。因为就在几天前,我哥哥打电话给我。很显然,他刚下班回家,门口有个包裹署名要给他。他打开一看,他说他几乎要晕倒。包裹里是那个绿色有青蛙的小背包。它又葬又破,但是他仍然可以辨识出他绣在上面的名字。最糟糕的是,在背包上有一个完美清新的,紫色蝴蝶结头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