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喜
2019-10-11 06:40:41 作者:
1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。”“嗯?”江北看着岑夏。“这本书的名字。”岑夏举了举手里的那本满是灰尘的旧书。江北望了一眼,又低头接着收拾屋子。那本书是他高三那年在自己课桌里发现的,也不知是谁放的,他没怎么在意,任由它留了下来。后来毕业,那本书便和一堆课本混着,被他带回了家。虽然是旧书,但却像只是放了很久,翻开书页,内里没有褶皱,崭新得像不曾被人看过一样。岑夏漫不经心地粗略看着,某一页里的黑色字迹从眼前晃过,她停下,拨到那一页,短短几个字一笔一划,端正而用力:“江北,我喜欢你。”末尾还有署名。在这一页里,还有一段被粉色记号笔涂过的文字:“除了你再也没有一个我可以爱的人了。但是你是我的什么人呢,你从来也没有认出过我,你从我身边走过,就像从一条河边走过,你踩在我的身上,就像踩在了一块石头上面,你总是走啊,走啊,不停地向前走着,却叫我在等待中逝去了一生。”原来是告白。“你看过这个吗?”岑夏就着书籍的那一页,递给了江北。江北接过书,看了看那行简短的告白和署名,顿了顿,说,“没有。”“那你还记得这个女孩子吗?”岑夏有些好奇。江北脑海里闪过几张模糊的脸,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,而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两年,那些回忆太远了,而且纷杂。他合上书,放到一边,“不记得了。”岑夏摇了摇头,“你说,如果不是我追到了你,你现在是不是还单着身。”江北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父母见到岑夏时那副惊讶又欣喜的表情,笑着伸手搂住岑夏,又吻了吻她的侧脸。“你不是有洁癖吗?我脸上都是灰,还敢亲我啊。”岑夏也笑着。“所以没有亲嘴巴。”江北说。岑夏听了这句,用沾着灰尘的手捉住了江北的脑袋,恶作剧似的朝着嘴巴留下了一个深吻。江北从善如流。2岑夏的话不假。江北想,如果没有岑夏,他大概真的很难找人谈一段恋爱。他从小性子就淡,话也少,看似周到成熟,实则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有,只是循着人群走,读高中、填志愿、上大学。他是懒懒散散着长大的,不喜欢麻烦的事情,也不喜欢捉摸不透的东西。因此,在岑夏之前,江北并没有什么对爱情的概念。江北认识岑夏,是在大二那年。那天是大一新生报到的日子。校园里很热闹,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的面孔。九月的天虽然已经立秋,但仍有些热。江北提着一杯冰镇的葡萄汁,慢悠悠朝着教室的方向走,结果半路被岑夏叫住了。“学长?”江北自顾自走着,也不觉得是在叫自己。然而岑夏又叫了一声。江北看了看空荡荡的左边和右边,一抬头,看见了左手提着行李箱、右手挽着好几个纸袋的岑夏。岑夏手里拿着一张发皱的纸条,问江北宿舍在哪儿。江北看了看宿舍的楼栋号,是在外寝,得穿过学校,到后门那边去。他觉得一时间也难以说清楚,于是提议带她过去。从岑夏手里接过行李箱,江北咬着吸管兀自走在前面,岑夏跟在后面。二人一路无言,到达外寝门口,江北把喝完的空瓶扔进了垃圾桶,转身就要走。岑夏却叫住他,指了指他右侧的头发,示意着说,“学长,你这里乱了。”大概是才起床的缘故,一撮头发微微翘着,江北伸手摸了摸也没平下来。岑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喷雾,“要试试这个吗?”江北愣了愣。岑夏微微踮了踮脚,被夏日热气亲吻过的脸颊红红的,嘴角带着笑,伸手朝江北翘起的头发pen了喷。很清凉,味道也淡,不让人讨厌。头发不翘了,江北感觉,连同热气也散了些。3再见到岑夏,是在学校食堂里。那时是下午一点半,食堂里人不多,江北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吃饭,岑夏就像初遇那天一样,突然就冒出来,到了江北的面前,“学长?”岑夏眉眼间带着笑,手里端着餐盘,“我能在这里坐吗?”江北抬头淡淡看了一眼,说,“嗯。”岑夏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。江北慢条斯理吃完饭,起身准备离开,岑夏眼疾手快,把手机递到了江北面前,“学长,加个好友可以吗?”他输入一串数字,二人便这样成了聊天列表里的好友。江北很少去学校外面吃饭,外卖也点得少。他习惯把吃饭的时间往后推一推,等食堂里没什么人了,再慢悠悠地去吃。在食堂里碰到过岑夏一次后,江北便总能遇到她。岑夏在江北对面落座的动作越来越熟稔。有天,她见着江北的手边没有饮料,便提着两杯葡萄汁过来,将其中一杯葡萄汁推到江北面前。隔天,江北去食堂吃饭,路过饮品店的时候停了停,出来的时候提着两杯葡萄汁,但那天却没碰到岑夏。江北慢悠悠吃完饭,剩下的那杯葡萄汁已经不冰了,杯子外结了一层水珠。江北喝了一口,觉得又甜又腻。再一天,江北便没有买葡萄汁了,独自到了食堂,眼见岑夏坐在常坐的位置上,手边放着两瓶饮品。江北买好了饭,岑夏朝他招手。江北走过去。“可以偶尔尝尝别的吗?其实有些茶也不错的。”岑夏说。4有些茶的味道确实很不错。当秋天到了的时候,江北已经不喝葡萄汁很久了。他和岑夏仍然时常一起吃饭、喝茶,偶尔夜里,还会在学校里逛一逛。岑夏说秋天的夜晚是最好看的。江北觉得一年四季的夜晚都长一副模样,却也不说,只是跟着岑夏走了一圈又一圈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岑夏在江北的空间留言板上道晚安。江北虽不回复,但心里并不木讷。他有一些细碎而明悉的感觉,若要真的说出个形容,大概是像爱情之类的东西,有些飘忽,又有逐渐分明起来的笃定。他不喜欢这种捉摸不透。是深秋,路边的叶子落了一地,江北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,替岑夏提着购物袋,他踩中一片枯叶,脚底便发出一阵微小而清脆的响声。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叶子,摇摇欲坠似的,“我们谈恋爱吧。”他说。“谢谢。”岑夏笑了。“嗯?”江北不解。 “谢谢你先告白了。”江北的人生也算顺遂,没有过起起伏伏的大故事,因此也从不觉得生活有多坏,但这一刻,他发现,生活挺好的。说起来是恋爱,但二人的日子照旧是那么过着,只是多了些牵手、拥抱和吻。两人第一次接吻是在夜里的街上。那天江北和岑夏去看了场爱情电影,出了影院,二人朝着公交站走。“你啊,怎么总是冷得像块冰糖。”大抵是那部爱情片太过浪漫,让岑夏不由想到了江北。江北却是不明所以,笑着看了看她。岑夏把江北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,挠了挠他的手心。“来,你说说,看完这电影的观后感。”江北在口袋里捉住岑夏不安分的手。岑夏的手指头又小又软,江北握着,想起方才岑夏看电影时喝的那杯蜂蜜柚子茶。“我们接吻吧。”江北说。岑夏愣了愣,踮起脚飞快在江北嘴唇上印下一个吻。岑夏是蜂蜜柚子味的,江北想。5迄今为止,江北谈了两段恋爱。一段恋爱是和岑夏,另一段恋爱也是和岑夏。他跟岑夏分手过一次,那是他大四时候的事情了。那年他找了一家公司实习,搬出学校宿舍,在外租了房子。虽然称不上是异地恋,但两人见面的时间确实是少了许多,江北忙着上班,偶尔岑夏会过去找他。爱得久了就会开始计较。在那段总需要有人主动的距离里,岑夏主动了太多次,江北却很少去看她。但岑夏也不说,只是等着。江北不曾去考虑这些,只觉得岑夏来了,便与她吃饭、散步、并肩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。那天的争吵是因为江北没有提前告诉岑夏他需要加班。岑夏站在江北租的屋子门口,也忘了带钥匙,等着等着天便黑了下来。岑夏望着那扇紧闭着的门,觉得生气,便一通电话打过去,说了分手。江北下班的时候岑夏已经走了,门口还放着两杯茶。江北摸了摸,是凉的。6逢着周末,江北便去找了岑夏。在学校门口的树边,江北漫不经心地站着,看见对面理发店门口站着一个女孩,她额前的头发短短的,像一块被拉上去的窗帘,看起来有些古怪。大抵是头发没剪好的缘故,她一直很不自在地用手遮着,整张脸丧丧的。“笑什么?”岑夏顺着江北的目光望过去。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。”江北说着,又扭头看了看岑夏,“吃饭了吗?”“没。”岑夏没好气地回答。“还生气?”江北说,“留言删除了,空间也不让我进。”“当然生气。”岑夏说。“那分手也是认真的?”江北又问。岑夏不说话,撇了撇嘴。江北低头将她的手握住,十指交叉,忽然用了用力。岑夏手指一阵轻微的疼痛,想要甩开手,却又被江北紧紧握住。“这次是我不对,我道歉。”江北用握着的拇指轻轻抚着岑夏的手,“以后,我一定在你来找我之前先去见你。如果你有什么想法,只要你说出来,无论好的坏的,我都听。但是,不能这么轻易就说分手。”江北的话音虽然温软,却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强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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